我在外面挺好的

谷殿生

自我五岁离家，十余年间回到老屋的次数屈指可数。而无论脚步走多远，在脑海中始终有故乡的味道，熟悉而顽固。
    冬月已经过半，湖北才渐渐有了秋的味道，清而浅，如郁达夫所说：草木凋得慢，空气来得润，天的颜色显得淡，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。不同于北方一场秋雨一场寒的迫切与浓烈，至此才了解了什么叫“看不饱，尝不透，赏玩不到十足”。我的老屋背后就是拔地而起的山峰，一入秋，漫山遍野的树就像沾染了打翻的黄色颜料盘，不多日就被风涤荡干净，留下沉寂的棕黑色。此时老屋院子里是最繁忙的，餐桌上也是最丰盛的。
    满院金灿灿的玉米谷子、拥挤在地窖的土豆红薯、堆成山的青白萝卜，还有过冬必不可少的大白菜，都将会是漫漫冬日里餐桌上的主食角。在南方吃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新鲜感，仍适应不了麻痹味蕾的麻与辣，入目所及的炒菜又显得索然无味。乡愁在唇齿间强烈的爆发了出来。
    还在老屋的时候，母亲是和父亲一起下地干活的，只是母亲回来得早些，她还有别的工作：一进院子直奔东耳房挎一筐玉米芯，再搬一个小板凳，坐在一方尚有余温的灶台前，升起火来，火星四溅，用不了多久，整个屋子就变得暖烘烘的。锅里少油，倒入肥瘦均匀的五花肉片，丰盈的油脂溢出满屋的香味儿，切好的蒜片和姜片下锅继续翻炒至肉片断生，半颗大白菜扣在案板上横竖几刀切成方块，也一股脑儿倒进锅去，加入盐和其它调味料，咕嘟咕嘟着，白菜中的水分就出来了，温水泡软的粗粉条放在表面，盖上锅盖，白菜猪肉炖粉条这道北方秋冬季节里最常见的菜也就好了。不同于南方的精致，一道菜盛满一个盆，配上一锅热腾腾的白米饭，就是对辛苦劳作了一天的庄稼汉最好的慰藉了。热炕头上一家人围坐着，父母谈论着收成，而我，漫山遍野跑了一天之后累得饿得只顾闷头吃饭。天色就在这时慢慢暗了下来，父亲看看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，母亲归置好家具，一家人接连钻到温暖的被窝里，疲惫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，伴随着父亲震天响的鼾声，平凡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。
    北方炖菜相较于炒菜，汤汁更多，制作更为简单快捷，菜在锅里翻腾的时候，炕也就渐渐热了起来，期间母亲可以忙碌其他琐事，等着父亲从地里回来。浓郁的汤汁可以更好的保温，父亲偶尔喝一两杯白酒，配一把花生米可以吃到额头冒汗，菜也不会冷掉。这，就是老屋留给我最温情的记忆。
    以前我总觉得小小年纪哪会有什么乡愁，离家远了才发现，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，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的牵挂，是哪怕脑子忘了，味蕾也会时刻提醒着的，老屋里一锅锅炖菜的味道。

天山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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